茶漏不缺

Until the day

【舟渡】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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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沿着台阶向下走,默默在心里数数,数到某一层,往左转,重新开始数,数到某一个墓碑,停下。


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张她带着笑的照片,即使是黑白的也可以很轻易地看出这个女人的美。纵然有些枯槁,但是是那种自然而然流露的笑。费渡在上面轻轻碰了一下,这是她和费承宇结婚时的合照,幸好费承宇站的足够疏离,不然这碑上就会没有可以用的照片了。


费渡其实记事算早,但也要绞尽脑汁才能从记忆里找出这个女人转瞬而逝的笑。像一个幻觉,只会出现那一秒,眨眨眼就消失在她脸上。


把女人过去喜欢的百合花放下,费渡轻轻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他很少在这里开口说话,像是在怕打破这里的寂静。一只麻雀落在远处看他,叽叽喳喳叫了一阵,被他嫌聒噪往那边走了一步吓走了。费渡蹲下身和女人平视:“这一年我过的很开心,没什么坏事发生。最近听说你在地下的邻居就是你边上这几位,我刚刚都认识了一下,看上去没有什么歪瓜裂枣,挺好的。”


“我终于二十三岁了。几个月前就满了,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他想了想,还是说了,“我们该庆祝一下,我居然也二十三了。”


就当作她是在笑吧。


费渡按照过去的习惯把手指放在嘴边吻了一下,印在墓碑上。这个天气气温很低,纵然费渡没戴手套指尖在寒风里已经有些麻木了,也有一阵刺骨的寒意透过来。他笑了一下,“有时间和……再来看你,要开心。”


‘有时间’之后的‘和………’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费渡知道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正常的家庭关系——他用‘关系’这个词来替代亲情。没有正确的价值观,也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感情。跌跌撞撞活到今天,空有一身假皮囊,丝毫不肯在别人面前露怯。自己似乎不太懂得共情,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解释。


回到家扑面而来的饭菜香气几乎是让人战栗的,被他带回来的那只小猫已经学会了收爪子,颇为亲昵地绕着他蹭。费渡把它抱起来放在鞋柜上,伸出手维持一个适当的距离让它仔细地嗅自己的手,他用这种方式给他们双方提供安全感。不一会儿让人有点痒的湿热气息就移开了,猫把自己的圆脑袋拱到费渡手心里。


费渡慢慢地挠它的下巴,看着它眯着眼向后仰。他很羡慕这种直率地表达自己感情的动物。骆闻舟正在厨房里忙活,费总打了声招呼站在他边上看了一会儿进了书房。


那个女人其实没有对少年时的他露出过几次好脸色。


她每天按时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神色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做她规定上该做的事。那些琐事其实不外乎就是插花或是演奏钢琴而已,她却做的很认真,甚至是很辛苦。像一朵永生花,内里都已经被掏空了,却还兀自的美丽着。


在费渡还很懵懂的时候,有一次在走廊上拦住了她。女人正打算去书房,猛地被一个物体拦腰抱住,不由得顿住了。但她什么也没有说,直到费渡放开她,想偷偷给她看手上勒出的红痕时候,才低头看了费渡一眼。


那一眼很空。费渡只能找到这个形容词,像在看一片虚无,像在看一只无理取闹的幼兽。让费渡不自觉让开了路。


“想什么呢?”


费渡迅速整理好脸上的表情,把面对窗外的扶手椅转回来对骆闻舟笑了笑:“听说今晚上会下雪。”


骆闻舟也就是路过书房探头进来看一眼,听了这话也往窗外看:“又下雪?”


“嗯。”


今年雪来得迟,快年三十了才姗姗来迟,不过持续的时间也长。费渡公司里的小姑娘都商量着放假要去热带旅游,被小费总没什么恶意地嘲笑了一下往年没见着大雪便要去北欧,现在下大雪了就往南边跑。在一片娇嗔中拒绝了同行邀约并且大方拨了款之后,费渡施施然拿了外套出门给自己放了年假。


此刻已经隐隐约约有排骨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飘进来了,费渡收回目光,把电脑关掉,“你不用去厨房看着?”


“还得炖半小时。”骆闻舟回身打算出去,又顿住了,“……明天?”


费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三秒后才抬眼看了骆闻舟:“对,明天就能搬了。”


又是两三秒的沉默,骆闻舟才欲盖弥彰地指了指外面:“我还是去看着,过一会儿记得出来吃饭。”



2


费渡决定搬出去是半个月以前发生的事。


其实都说不上吵架,只是因为在小事上一些的分歧。人的爱情似乎总是被耗磨在这些鸡零狗碎的事上,大风大浪拆不散的筵席也会细水长流地瓦解。这是那场简短对话发生的背景。


催化剂不过是费渡在骆闻舟又一次光荣负伤后接近虚脱地坐在他病床前。心脏跳动在剧烈后趋于平缓,带来莫名地晕眩。这种类似于失重过后的状态他不太喜欢,于是开口:


“说实话我觉得很累。没什么意思,总是提心吊胆的。”


骆闻舟也没干什么,就是沉默地看着对面放着聒噪电视剧的液晶屏幕。等恶毒女配歇斯底里地准备和男主角玉石俱焚,他才如梦初醒:“那不如分开一段时间吧。”


于是费渡也停下了无意识摩挲着一只郎乔送来的苹果的手,说了一声好。抬头看到输液瓶已经空了,探身到床头按下呼叫铃让护士过来换药的时候,他感觉到指尖上好像有了一点从苹果上蹭下来的薄蜡。


成年人之间的恋爱关系,没有大吵大闹。坦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与意愿,开始和结束都是静悄悄的,不会打扰到除此之外的任何人。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私下达成了分开的密谋,一如当初在一起前暗中的等待和犹豫。搬出去之前的这一段时间也是平和的——


或者称之为生人之间的客套也不为过。维持着微妙的距离,是梁祝床榻上放着的一碗清水。


搬出去之后费渡一直住在酒店里,幸好酒店春节也不打烊。趁着过年前后来旅游的人多,拖家带口的来,酒店里倒也不显得冷清。他一贯是喜欢这家酒店的熏香味道的——冷冽中透露的辛辣气味,沾染到身上后却又随着温度的上升而慢慢柔和下来。


毕竟费渡还是在市局挂了个虚职,年前被叫着去了一趟。刚把车停好,骆闻舟就火急火燎地骑着大二八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还一边说了句不好意思。费渡知道他是没看清自己是谁,从善如流地开口应了,如愿以偿看到骆闻舟脸上一瞬间见了鬼的表情:“师兄这是不认识我了?”


“不是。”骆闻舟一歪身子拿右腿把单车支住了,“你怎么在这儿?”


费渡推了一下有点歪斜的眼镜,“通知我来开会,怎么?我这种编外人员也能拿年终奖?”


莫名其妙就冷了场。头天晚上下过雪,来来回回被人踩变成了黑色。好像一瞬间他们都卡了壳,不知道把自己人精似的才华该往何处施展,但又不打算就这样结束对话。费渡把目光放在自行车把手,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骆闻舟开口。抬眼看到他张了张嘴又停下,于是不怎么在意地笑了一下,指指挂在把手上塑料袋装着的的早点:“我先进去了。豆浆早点喝,天冷该凉了。”


“……你吃了吗?”


“吃了。”费渡顿了一下,又补充到,“这几天都在酒店吃的。”


“那好,那我先进去了?”


“行。”


可一直到会议结束,费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主动停止那场对话。就像他也不知道是名为何物的化学物质促使他说出‘没意思’,是不是为了让骆闻舟主动说出分开。


最后每人发了点年货,费渡不好意思拒绝,只好把东西有点别扭地搬上后备箱。坐上驾驶位寄安全带时,余光里看到车边上有人,于是把车窗摇了下来,“新年快乐,哥。”


陶然属于典型的脸上藏不住事的那类人,条件反射似的回了句新年好之后就开始泛起愁来,但还是开了口:“你们两什么情况?”


“分开了。”真正承认才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费渡感觉自己甚至习惯性挑了挑眉,“怎么?”


“什么叫分开了?是一刀两断那种还是分开一段时间?”


“不清楚。”这台车中控台有点脏了,费渡的目光从那些有点碍眼的灰尘上移开,“应该是一刀两断了吧。”


下次、过一阵、有时间。这样模糊的字眼哪怕是孩子也知道等于不可能。


但小孩子会哭闹会控诉,大人却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


“我先走了,还有点事。过几天去看你。”骆闻舟寒风斗士似的推着自行车路过,于是费渡也对他点点头。


“新年快乐,拜个早年。”


不顾陶然还要说话地踩下油门,也许看上去会有点狼狈地逃跑了。



3

浑浑噩噩地过到大年初四,那天晚上做了个奇怪的梦。


有时候人在梦中是有意识的,把自己投射进角色,像是在玩第一人称的游戏。丝毫不会觉得情节跳跃有什么悖论,只是安分地做一只提线木偶在梦境里完成应做的事情。


在感受到一片雾气的时候,费渡以为出现的又会像许久前一样是费承宇。看到朦胧晨衣的一角,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他记忆里年少时母亲的样子。她像一只活在那别墅里的幽灵鬼魅,裙子的边缘上绣了她喜欢的百合花,却连应该是黄色的花蕊都是白色的。


周围的声音渐渐大起来,婴儿的啼哭、来回匆忙的走动声、女人轻缓的安慰,有点迷幻。在小小的婴儿房里有一个独立的小世界,称之为短暂的伊甸园也不为过。孩童变为少年,一切像是走马灯,年年岁岁女人的表情也慢慢淡去。在少年费渡背着书包关上房门后,灯光熄灭她如天鹅之死般戏剧性地倒地。


下一秒阳光却很好,费渡在别墅的院子里,隔着落地窗和站在屋子里的女人对视。女人似乎是没想到他这么快注意到自己,弯起眉眼笑了笑:“嗨。”


不曾在记忆里见识过的鲜活,吸引着费渡不自觉地抬手打了个招呼,“妈。”


“好久不见。”女人的手指在玻璃上轻扣了几下,“你已经到外面去了。”


“这里是外面吗?”这话着实有点没头没尾。


她把指尖抵在玻璃上,“对呀,外面。你没有被关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女人还穿着那条白裙子,有点光斑细碎地落在上面流转。费渡记得别墅客厅里采光虽然还不错,但总是阴凉的,带着让人打不起精神的潮意。于是他下意识把指尖隔着玻璃对上了女人的,好像这样就能传递过去一点温度。


“在扮演E.T吗?我很喜欢那部电影。”女人用左手把头发往后梳了一下,却没有移开玻璃上的右手。


“放心,待在这里我没关系的。”


院子里还没被石板盖上,被专人维护过的草坪上的露珠沾湿了费渡的西装裤。他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对面前的母亲说,却如鲠在喉。最终他问了一句:“你最后解脱了吗?”


女人听到这话之后,低下头看着她瘦削青白的手背,极慢极慢地眨了眨眼睛——又或只是鸦羽般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我自己逃跑了。”


下一秒她又收拾好表情笑起来,“你知道我说的这些其实都是你潜意识想听到的,对不对?我当然爱你,虽然可能不是很明显。”


她是一顶一的美人,脸上的细纹也丝毫不影响这一刻她表露的深情。把头发挽到耳后的动作像是老式的电影挂历,“每个人都会爱你。”


“什么?”


“你为什么站在外面,为了谁踏出门,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女人对他挥挥手,“不要回来了,这里又黑又冷。”


有风,费渡低头避让了一下空中的树叶,“我是不是应该拉住你。”


“我没有让你拉住我,这不是你的义务。我只是累了而已,急于从——”她虚虚画了一个圈,“这里出去,随便去哪里都可以。”


“可你还是在里面。”


“这个世界要好很多。”


“这就是你想说的全部了吗?”


女人狡黠地眨眨眼,如果被其他人看到了一定会发现她和费渡在这个动作上出奇地相像,“去找他吧。你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他说了‘没意思’吗?”


“——”


最后只是几个模糊的口型。和天旋地转后毫无征兆从梦中醒来,费渡把手放到胸口感受到自己略微加速的心跳。



4

犹豫再三,费渡还是驱车去了陵园。


最近来的次数多了,以前的那点庄严肃穆好像都没有了,单纯为着去看看而行动。找了几条街才找到营业的花店,这个季节鲜花贵,包装起来也透露着与旺季时不同的娇贵。店员特意洒了些水,看上去像是自己去摘的。


他以前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母亲会喜欢百合。花粉粘在衣服上很难清理,插瓶也需要养护。直到偶然知道百合的香气中有微量的兴奋剂,才有了一个浅薄的答案。


或许那个女人需要用这样细微的小小手段,来强制自己在刻板的生活中保持继续活下去的心情。她连卧房中也插着百合。


突然想起那束快十年如一日的小白花。


费渡漫无目的地思索着和骆闻舟之间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等红绿灯的中途一来二去没有头绪,有些烦躁起来。拇指在食指的指节上擦过去,感觉指尖上有了果蜡的黏腻。


他疲于像个怀春少女似的思前想后,也不想做个什么圣人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如果这就是这段关系的最后,未免有些太过儿戏。’费渡先是这么想,下一秒意识到自己像是在寻找一个借口。


他如此需要这个所谓的借口,来给自己提供勇气。因为他从来不是坦诚面对自己心情的人,羞耻于表达欲望,表达喜好。


绿灯亮了。


各地的陵园都在推行绿色扫墓,把事先买的香火拿到门口可以换成鲜花。正是春节期间,几个工作人员坐在临时搭起的棚子下面取暖。看到费渡他们示意他过去,费渡走近想说自己没有买那些东西,却被递过来一个登记本。


“登记一下。”工作人员地方口音稍微有点重,“最近流动人员多,我们这里要查系统才敢放人进去。”


确实是这几天的新规定,费渡从善如流写了名字。这个陵园价格比其他地方高,但胜在规模大,不那么紧巴巴的,因此不少名流都埋在这里。工作人员核对了当时留下的家属姓名,给他开了门。


找到属于母亲的那个角落已经驾轻就熟。或许是因为昨天晚上在梦里见过,照片上她的笑容都更有感染力。费渡把花放下,觉得自己开了几小时车过来其实并不是想说些什么给她听,更像是寻求一种安全感。所以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站了一会儿回想起梦里女人最后那几个模糊的口型,笑了一下。


“我走了。”他顿了顿,“也许再过几天我会去找他吧,现在还不行。”


推开陵园门口的铁门,迎面一阵浓厚的烟味。费渡皱了皱眉,拿手扇了一下,直直对上又是那副见了鬼的表情的骆闻舟。


不知道骆闻舟在外面站了多久,正要打开的烟盒里只剩下最后一支了。短短几天没见瘦了一些,但也不显得太憔悴。费渡还没开口,就被他抢了先:


“我就是顺便来看看。没想到现在陵园也跟纪念堂似的不随便让人进去了,就站在这里抽根烟。”


他应该和费渡差不多前后脚来,在风口吹了快半小时的冷风。费渡低着头,隐隐约约感到羊绒围巾上百合香气带来的晕眩。


“低着头干什么?”骆闻舟没想那么多,习惯性抓住费渡的肩膀晃了晃。收回手才意识到不妥,急急忙忙找补上一句:“新年快乐。不然我先走了?”



5

对了,母亲说的是:


“你只是想要一点安全感而已。”


这不过是一次失败的坦白,隐晦而曲折。但也是他第一次向他人寻求所谓的安慰。



6

‘——百合花的香气中有微量的兴奋剂。’


但这显然不是费渡突然抓住骆闻舟的手腕,拉着他走的理由。


骆闻舟被冷风吹僵了的脑子还没活络过来就被推到了宽敞的SUV的后座上。后脑勺在椅背上撞了一下,下意识的闷哼还没出口先被熟悉的触感所吞没。这个姿势费渡的头几乎擦着车顶,但他的动作是疯狂的,像是要把所有这些天的情绪都通过这个吻传递出去。野蛮而粗暴,喘息声都变得异常得重。


直到觉得快窒息时才停下来,缺氧引起的异样让费渡没什么顾忌地直接把脸埋到骆闻舟的颈侧。心情不佳,并没有因为身体上实打实的接触而畅快一些。


又是歧义,又是误会。


“不是那个意思。”姑且从澄清开始。


毕竟还是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空间显得有些狭窄。骆闻舟伸手托住他的大腿把他往上抬了抬。没有人想着要打开空调,只在这片冷空气里单纯地靠贴近对方交互温度。最后把费渡的手扣住,骆闻舟简短地开了口,“说吧。”


有点难堪,像个小学生在家长面前坦白。那些下意识逃避的人们并不是害怕错误,只是觉得羞耻。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总是会体现在这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就像当众摔倒,疼痛是其次,被人看见才是重点。


“……我一直很害怕失去,哪怕是就在身边可以感受到的东西我也会战战兢兢的。”费渡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下去,“以前费承宇让我掐住我喜欢的动物的脖子,直到它们断气为止。他以为这能教会我掌握权力,但我只会觉得不管是什么都会被夺走,甚至可能被我自己弄丢。”


他感觉到骆闻舟手指无意识收紧了一下,反过去拍了拍他的手背,“没关系的。”


“……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也不能算是一直吧。只是没办法正确表达自己的想法,算是一种常年累月下来的心理障碍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类似于通过了图灵测试的机器人,极度接近正常人但终究不是。”


冬季天黑得早,天色一寸寸黑下去,把他们此刻的表情都映衬得晦涩不明。费渡曲起手指在骆闻舟掌心轻轻挠了几下,“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也消失了我该怎么办呢?让你成为我什么也抓不住的人生里又一个有力的佐证吗?”


“但是即使这样我也不想和你分开。我爱你,骆闻舟。”


他的眼睛,一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时时刻刻都承载着三分笑意。此刻却像什么无机质的东西,执着着眼前人,什么旁的情绪也顾不上了,“也许是因为我的话没有说完,让你误会了,你能原谅我吗。”


最后分明是个疑问句,却用的是陈述句的语调。


骆闻舟没见过这样的费渡,下意识双手捧住他的脸去擦那其实并不存在于现实的泪痕,“你是想哭吗?”


费渡被他这句话问住了,也抬手去摸,“……不想啊。”


下一秒他就被骆闻舟紧紧搂住了,一下一下地隔着大衣顺着后背,“想哭的话也没关系。听好了,我什么都能给你。”


“我就在这里。”


潜意识里费渡突然看到了那个女人站在落地窗前的样子,青白的指尖抵在玻璃上压成一个平面,对他说,“不要回来了。”


去外面吧。


【请不要再喜欢或推荐,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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